第十一章关于赝品的分析

    明朝宫中的二十四衙门各司其职,其中御用监掌造办宫迁所用围屏、床榻诸木器,以及紫檀、象牙、乌木、螺甸等玩器。

    这五彩杯也由御用监负责监造。

    霍山就是御用监中的匠人。

    他本是景德镇的一名工匠,在御用监中专门负责制作这五彩杯。

    宫中所有的这些五彩杯几乎都是经过霍山之手制造的,所以杯子的真假他最有发言权。

    由于霍山制瓷手艺高超,深得朱见深的赏识,目前领的是锦衣卫千户的俸禄。

    从成化朝开始,出现了一种特殊的封官方式,便是传奉官。

    一般皇帝下达圣旨是要先通过内阁商议之后,在奏请皇帝,皇帝同意之后,然后经过司礼监批红,再将圣旨下放至六科,由六科再转至相应的六部执行。

    其中司礼监、内阁、六科有一个部门觉得圣旨之中的内容有不妥之处,都可以将圣旨驳回。

    而霍山却是由皇帝直接下旨,直接任命,跳过了以上的步骤,这种封官方式被称为传奉官。

    这些传奉官,比较多都是一些僧道、工匠、医官、画士,他们在某一方面取悦了朱见深,便被封官。

    当然这些官往往都是一些虚职,武官居多,只领俸禄而已。

    除了这些,还有一些勋贵或者太监的亲戚,往往也都是通过这种手段当官的,这些人获得官职之后,便利用手中的权力大行私利。

    而此时朱见深要召见霍山,意思很明显,他也已经看出这只杯子不对了。

    怀恩虽然有些诧异,但既然皇帝已经下旨,他便立刻找人去宣霍山。

    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件事竟然真的让汪直给说对了?

    过不多时霍山便被带了过来。时间已经接近酉时(大约下午五点),天已接近全黑,霍山却是一头雾水,他不知道这么晚了皇帝召见他到底所为何事。

    霍山却是不能随意进入昭德宫中,他只能等在昭德宫的大门口处,怀恩亲自出来将那装有五彩杯的锦盒交给了霍山。

    霍山虽然不太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不敢问,只能接过杯子看了起来。

    他只大略看了两眼,便皱了皱眉道:“怀公公……这……”

    “如何?”怀恩看了一眼霍山。

    霍山很明显看出这杯子不对,他有些犹豫要不要说。

    怀恩看到霍山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便安抚了一句道:“霍千户,陛下找你来就是让你鉴定这杯子的,你只需据实说便可!”

    霍山见怀恩脸上没有异色,心中稍定。

    “是公公!这杯子并不是出自小人之手,这应该是一只仿品,做工十分精湛,几可以假乱真,只不过这土用的不对,所以烧制出来的颜色有些泛白。不知这是何人所做?”

    “嗯……”

    怀恩并未作答,而是点了点头拿回了杯子和锦盒,然后吩咐道:“霍千户,你先在此候着!”

    说罢怀恩转身又进入了昭德宫中。

    霍山虽然还是一头雾水,却也不敢问,便只能老老实实的候在原地等消息。

    怀恩回到宫中向朱见深禀告了此事,朱见深只是略略点了点头,便垂下了眼帘似乎在思索什么。

    一旁的段英当然全都听到了,他此时已经有些懵了,这五彩杯竟然真如汪直所说的是个假的?

    那眼下这些人证物证岂不是全都没用了,而且汪直发现杯子造假,不但无过岂不是反倒有功?

    想到这,段英急忙道:“陛下,这一定是汪直搞的鬼,他怎么知道这事一件赝品?他肯定事先将真正的五彩杯换走了,拿了一个假的杯子来欺骗陛下!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朱见深扫了一眼段英,又看向怀恩。

    怀恩会意问道:“汪直,对于段公公的话,你可有……”

    “不……”朱见深却在一旁摆了摆手。

    然后他看向汪直亲自问道:“如……如何得知?”

    怀恩这才明白自己竟然会错了意,朱见深想问的是汪直如何看出这杯子有问题的。

    “汪直,陛下问你怎么看出这杯子是赝品的?”

    其实汪直之所以如此笃定这杯子是赝品,那是因为他前世曾经临摹过这杯子上的图案。

    他当时看了有关成化斗彩鸡缸杯的天价拍卖新闻之后,便对上边的图案产生了兴趣,可是这杯子是圆的,网上的图片只能看到图案的一部分,他找了很久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张完整的图案,便下载了下来,随意临摹了几幅。

    临摹完之后,他将自己这幅画与网上能找到的真正鸡缸杯上的部分图案又对照了一下,却发现了几处比较细微的笔法上的不同。

    仔细又查看了一下上传图案网站的说明,才知道他临摹的这一副却只是明朝的仿制品。

    本来当时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此时竟然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因为他当时临摹的那副赝品图案,竟然跟他今天看到的图案一模一样,连笔法上的细微错漏都是一样的,所以他才敢断言这鸡缸杯是一只赝品。

    而此事要如何向朱见深解释,他也已经想好了。

    “陛下,奴婢是发现这杯子上的画,与真正五彩杯上所画的略有出入……”

    虽然觉得很别扭,但此时他还是不得不自称为奴婢了。

    万贵妃在一旁闻言有些诧异道:“看来你在那内书堂之中的确学到了不少东西,现在竟然还懂画了?”

    “内书堂?”朱见深问道。

    “陛下,前几年臣妾就让他到内书堂去读书了。”

    万贵妃说着,又看向汪直问道:“看来你的头伤已经好些了?现在想起以前学过的东西了?”

    “谢娘娘关心,奴婢可能是下午服过药起了效果,现在的确是零星的想起了一些事情!”

    汪直也只能含糊其辞,如果不这么说,又如何解释自己能识别五彩杯真伪的事。

    好在万贵妃此时的关注点都在这五彩杯上,倒是并未太过在意此事。

    “嗯……那你便说一下,这画上的内容究竟有何不同?”

    “是,娘娘!”

    说着汪直看向怀恩,“怀公公,可否将五彩杯交给小的!”

    怀恩看了一眼朱见深,只见朱见深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可以。

    怀恩这才将手中锦盒交给了汪直。

    汪直从锦盒之中取出了赝品五彩杯,然后指着上边画着的一只公鸡解释道:“陛下,娘娘,请看,这公鸡的鸡尾处是青花双勾线的笔法,真品五彩杯青花色调柔和淡雅,蓝中闪灰,与五彩杯的釉色相衬凸显恬淡雅致之美。而这只赝品杯子的青花色调过蓝,特别是鸡尾平涂部分的红彩不够淡薄,而且这淡薄处本应还有微微闪黄,这只却是没有,缺少了原本杯子雍容华贵的气质,所以奴婢断定这是一只赝品无疑。”

    汪直说完,将杯子又交还给了怀恩,怀恩接过后又交给了朱见深。

    朱见深接过杯子仔细看过一遍,一旁的万贵妃也按照汪直所说的仔细观瞧,当然她并不懂画,也只是看个热闹罢了。

    朱见深仔细观察了一会说出了两个字。

    “不错!”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夸奖汪直。

    朱见深说完不错之后,便没了下文,显然这件事还没完。

    因为现在还有两个的问题没有解决,这只赝品到底从何而来?而真正的五彩杯又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