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大义
时间暂停了,停在了张怀义的回忆里。
他有些恍惚,因为这条花纹走廊他蛮熟悉,乔远的酒量不行,有一次他喝大了,是张怀义驮着乔远回家的。
张怀义很生气,便想让乔远少喝点,可乔远总会挥挥手,打着酒嗝,迷瞪着说道:
“酒逢知己千杯少。”
酒逢知己千杯少。
张怀义眯了眯眼,走廊的尽头有风,吹的眼睛疼。
乔远时常会对张怀义说:
“怀义,你就是太板正了。”
“你总觉得凡事都要一个道理,可这世上没有道理的事情多的去了,你总觉得做事要一个说法,可说法成千上万,你要哪个说法。”
“可我也好羡慕你,没有道理的事情你要去找一个道理,成千上万的说法你只要那一个说法。”
“你会吃亏,可你始终会是你。”
“政场如战场,如果有一天,我不知道我错了,那我唯一可以判断的只有你,因为你哪怕不做,也要做正确的事。”
“只希望你不要害怕不够及时出发,不要后悔晚做正确的事情。”
“亡羊补牢,亦为时不晚。”
风动了,张怀义举起了手机,屏幕里倒映着自己瘦的崎岖的脸,他整了整衣领,笔直的站着,用尽量端正的声音说道:
“夏国的人民们好,我叫张怀义,是上城城长秘书。”
“现在是418年8月3日下午8点37分,道仙入侵上城的第十四天。”
“首先我要肯定夏城对道仙的定论,道仙是邪恶的,是诡异的,所谓的进化是砒霜的蜜糖,是炮弹的糖衣。”
“为尽快撕开道仙的伪装,我与挚友‘乔远’不久前进行了一场人体实验。”
“现将实验结果进行公布。”
“道仙,擅模仿人类,蛊惑人心,修炼过程中,不仅需要遭受极其恐怖的痛苦,更在即将成功的时候,成为道仙的食物,真身也被假身所替换。”
“从目前的信息来看,假身在替换后,将完美继承真身的一切信息,从举止到性格,一模一样,这点同样在事件中被证实,也正是因此,我们迟迟不敢对道仙进行定论,至使道仙扩散。也总有人抱着侥幸心理,去信奉道仙。”
“今天,这个情况终于被我与乔远的试验所推翻了。”
“我将带大家去看见真相。”
“砰!”
张怀义举起了锤头,用尽全力的锤在了门锁上,砸的门锁歪裂。
全国人民的内心猛地一滞,张怀义被震得手臂发麻,他缓了缓,同时面无表情的说道:
“根据实验情况,现对之前的理论进行修改——”
“道仙能完美模仿真身修仙前的所有行为,但......他并不知道,人类在修仙后,会是怎样的。”
“砰!”
又是一锤,门锁被砸歪了,张怀义的声音大了许多,声音里带着急促,带着哀伤,带着疯狂,带着平静。
“哪怕他们能完美的模仿人类,可他们的行为仍旧被无数人怀疑的原因便是——他们的思想是不对的。”
“他们认为,人类始终是自私的,是图利的,如果人类真的能修炼,他们对未修炼的人类是鄙视的;如果真的能修仙,那么将是无数人向往的;如果拥有了力量,人类是会争斗的。”
“当初,我曾询问道仙信徒为什么要打架时,信徒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无法给出解释,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他们觉得人有了力量,自然会争斗,不需要理由。”
“同样的,从来没有修行者说过修炼的不好,是因为他们认为人对于好的东西,是趋之若鹜,没有理智的。”
“修行者从始至终对人报以鄙视的眼神,是认为人如果掌握了力量,会致力于分清阶级,分清高低。”
“他们以此为基准,模仿修仙后的人类。”
“可他们错了,人类不是这样。”
张怀义笑了,笑道仙的天真,也笑他自己的后知后觉。
“他们考虑了人类的自私,独独没有考虑到人类的大义。”
“砰!”
张怀义手中的锤子狠狠的锤在了门锁上,震的他声音都在颤抖。
“总有人获得力量,是为了消灭阶级,是为了平等。”
“砰。”
“总有人获得力量,是为了和平,是为了不争斗。”
“砰。”
“也总有人获得力量,是为了让别人不受到痛苦,知难而退。”
“砰。”
锤头掉在了地上,门锁终被砸开,张怀义因惯性踉跄了两步,他后仰着身子,痴痴的看向房间里的景象,喘着粗气。
窗台上,一尊熟悉的佛像矗立着,脸朝着外头。
“所以,哪怕他们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可还有无数的人在质疑道仙修炼的真实性。”
“因为他们永远学不会人类的大义。”
“你说对吗,乔远。”
张怀义喉头涌动了,看清眼前的场景。
假身将神像放在窗台上,是逼迫乔远看着人类一步步坠入深渊。
这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神像颤抖着,他的身体做不出太大的动作,可他清楚,他一直很清楚。
他可以相信张怀义。
张怀义走进了房间,走近了雕像。
“道仙很狡猾,他们还会将自己最大的破绽放在最明显的位置,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他们甚至知道,我在乔远家里安装了隐藏摄像头,于是将神像放在了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以免我发现。”
“也正是这个欲盖弥彰,让我发现了答案。”
张怀义醒了醒鼻子,话语带上了浓重的鼻音,他眼眶泛红着,每一个字都说的歇斯底里。
“夏国人民们,你们看着,真正的人,被换到哪去了!!!”
张怀义猛地上千,三步并作两步,高高的举起窗台上的神像,然后狠狠一摔。
“砰!”
这是决裂的信号,这是清醒的号角。
碎片溅散的七零八落,而真正的乔远也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是一块被挤压的无限变形的,所有器官都揉杂在一起的肉块,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还有着微弱的呼吸,身体随着瓷像裂开舒展,可再也回不到当初的模样。
“我,我......”
张怀义哽咽的呼吸着,他觉得胸很闷,他手足无措的跪下,眼眶的泪一滴又一滴的滴落,他将手机支在了凳子边,想要捧起乔远,可他挥舞着,却无从下手。
他想说些什么,可半响后,他只能说一句:
“乔远,我来晚了。”
“嗯!”
听到张怀义的声音,分不清楚的肉块突然开始急剧的震动,他竭尽全力的,以加速着自己的死亡为代价,他努力着,肉崩裂的快要散掉,死亡追赶着他的理智,他用最后一份力气,要说出最后一句话。
血肉模糊的肉块吐着含糊不清的四个字,便再没了动静,没有人听清楚他说了什么。
可张怀义知道他要说什么。
那是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那是他们用无数生命换回来的答案。
抵制道仙。
张怀义举起了手机,擦掉了止不住的眼泪,他振臂悲呛,高呼着:
“抵制道仙。”
南方的人民举起手,带着愤怒与悲凉,呼喊着:
“抵制道仙。”
北方人民带着清醒,苍凉与绝望的吼着:
“抵制道仙。”
夏国人民举起了手,满含热泪,畅快淋漓的,不再迷茫,带着破釜沉舟,愤怒的呼喊着:
“抵制道仙!”
“抵制道仙!”
“抵制道仙!”
“抵制道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