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为离间嫁祸郦崇 心明镜犹下牢中

    布置在外围的人手在此时起到了莫大的作用,在郦崇方才搭箭之时,便一箭将那刺客打落地上。

    “尔等意欲行刺,按律当诛九族。”皇帝郦璟也没想到竟会有不长眼的东西,在秋猎这等部署完备的时候行刺,无异于是找死。

    “殿,殿下,臣等有负殿下所托!”

    行刺者语出惊人,未容皇帝同众臣多想,便将适才那所中那箭拔出来往胸口一送,一命呜呼了。

    郦崇甚至不及疑惑,在皇帝发话之前便从马上滚了下来,跪得端正。许是因着皇家里这份难得真挚的亲情,郦崇此时并没有对自己的项上人头有任何忧惧之感。

    “父皇,不是儿臣。”

    饶是能来参加秋猎的大臣,多少都对如今帝王家有几分了解,也不得不说这解释太过于苍白,到好像是变相的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虽说在守卫到来之前,这位皇子殿下便已然有所动作。可且不说这搭弓射箭是冲着谁去的,就算郦崇为了救皇帝,又怎么能排除自导自演?

    “将军,我们……”孟明际自问这位郦崇殿下还没有本事在短短一个多月里,把刺客藏在自己同青洛治下。

    排除了郦崇的嫌疑,这件事尚有四种可能——青洛监守自盗、郦岚借此重获帝心、皇帝借机敲打儿子,又或者是那位宣威将军,对郦崇起了杀心。

    “将军?”

    见青洛下马,孟明际便知前者是去请罪。遂也翻身落地,疾行两步跟上了前者的步伐。

    “陛下,臣部署不力、救驾来迟,特来请罪。”皇帝遇刺,这秋猎自然是没有继续进行的可能了,青洛已然派手下去通知各方位驻守的守卫,这才径自来请罪。

    刺客把崇儿牵扯进来,这事儿又是自己信任的两个晚辈准备的,郦崇现下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若是这一双儿女成长起来了,自己还是早些退味道儿好,不然定是要短寿!

    “青将军先起。”

    部署不力这等事可大可小,若是这些人早就埋伏在军里,便断然不是青洛能够来得及查出的,郦崇虚抬了抬手,“部署之事容后再议,守卫救驾及时,至少也算是功过相抵。”

    诸大臣知道,若非事关黎民百姓,绝不的徇私枉法的事儿,否则皇帝心里这杆秤其实一直都是偏的。历朝历代的先君臣,后父子,在郦璟这里,完全反了过来。

    当下最重要的是刺客最后“供出”的崇儿。郦璟最大的弱点便是亲情,如今已经没有过多心思去想别的,崇儿还跪着——也是活该!

    自家儿子能不能干出杀父弑君、谋害亲姐的事儿,皇帝郦璟自问还不至于教出这样的白眼儿狼来。

    只是郦璟依旧在气,气自己这儿子如今这般年纪,还不知多谋划,竟是平白就能让人家一张口污蔑了去、

    污蔑便罢了,还不知开口解释……

    “郦崇,你没什么要解释的么?”皇帝眸子微眯,倒也不是故作姿态来吓唬郦崇,只是这段时间用眼多了,郦崇跪的太远,皇帝有些看不清后者的神色罢了。

    “父皇,不是儿臣做的,适才儿臣搭弓也是冲着刺客去的。”到现在,郦崇也不觉得自家父皇会有可能不信任自己,虽说心中已然有了猜测,却依旧没有说出口。

    倒也不是郦崇怕打草惊蛇,实在是郦崇到现在都还在后怕。若是青将军和那孟家子没有早做部署,自己适才那箭能否拦住刺客?那刺客的行凶对象,到底是父皇还是皇姐?

    这孩子,不知道好好想想怎么解释,愣是同自己对话还能走神!郦璟心里更气了:自己总不能保护他们姐弟两个一辈子,将来自己百年,郦崇有自己的妻儿和身弱的阿姊要保护,总是得给他长长记性!

    “郦崇,杀父弑君无论如何也是死罪,朕念在你年幼,再给你一次机会。”年幼便怪了,皇帝再好的教养也不由在心里骂了两句,这儿子怎么就听不懂自己的用心,“除了不是你做的,你就没有别的同朕解释的么?”

    比如你这段时间得罪了谁?又比如你身边突然多出来那个侍卫?总要给朕一个台阶,也不用你自己再去想着怎么解决这些异党……

    饶是再相信父皇,郦崇此时也不得不表明自己态度了,只是这一开口,便叫皇帝郦璟恨不得立刻把这儿子丢回胎里去重造。

    “陛下,臣无心……”

    “哼,来人!”无心什么?无心储位?你姐姐如今的身子,你竟还有心叫她操劳?

    无心储位?为父就差将与你铺路的话明明白白说给你听了,这储位你不要也得要,要也得要,这时候说这个,难不成是不信为父?

    这时候说这个,难不成是要让为父这段时间操的心都白费?

    郦璟简直是要被这个儿子气死,趁着郦崇还没说什么不该说的,直接堵了后者的嘴,叫人把人带下去。

    “把二皇子殿下带去,堵上嘴,给朕扔到大理寺去!”

    一旁的郦岚不是不知道自家父皇为何发这么大的火儿。这些年一直是自己活跃在前朝,郦崇总是以没什么心机的模样示人。

    即便这样的郦崇显然能吸引一批图谋胁主自立的人靠近,也助父皇除了不少不轨者。

    只是这样的郦崇实在是有些拿不出手。做个闲散王爷便也罢了,可是……郦崇需要扛起的是储位,是未来的大郦,皇帝郦璟总是要为他立威的。

    不需要争夺储位,父皇也不会再生一个皇子。郦崇只要顺着父皇就好,后者会一步步,给他铺平道路。

    适才郦崇所谓的解释就是不在乎储位?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连郦岚都是无奈的,也难怪本就堵着火气的皇帝要直接把人拖下去!

    “陛下,只凭刺客一言,便将皇子殿下关进大理寺受审,或许有些不妥?”

    谁都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继续同皇帝拱火儿,现在说话的人可未必都是为了郦崇本身。

    皇帝郦璟只扫了一眼便知道,面前这人无非是心里已经有了站队的打算,又做了些自以为算得上是投名状的事儿,此时生怕自己付出打水漂。

    只是自己那傻儿子,可千万莫要真的在出了大理寺之后,把这种人当作亲信——郦崇应该不至于那么傻,到底是自己和嘉芙生出来的。

    坐在一旁的郦岚同样扫了一眼说话这大臣,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这墙头草,前些日子还在同自己献殷勤,如今见自己身子不好,头也不回的便去崇儿那边献殷勤了。

    所幸崇儿不傻,若是早些年也就罢了。如今崇儿就算再担心亏待了自己,也知道黎民百姓需要他,如何也不会以玩闹之心对待的,也自然不会被这等人表面的效忠欺骗了去。

    正如青洛所想,有了刺客行刺、皇子入狱这一遭,秋猎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继续下去了,而自己和孟明际也应该想想,等陛下有时间分出神来处理这件事时,该如何请罪了……

    来时云如纤丝,带然仙宫模样。归途上,同样的光景在众人眼中却都和脑子里捋不清的事一样,一团乱麻明眼人都看得出那行刺之人绝对不可能是面前这位殿下派去的,不然行刺都敢做了,怎生还要在最后供出人来?

    只是世人皆言天家无情,一个抄书,一个威胁小孩儿似的话语,杀父弑君的大事儿竟然就这般被皇帝揭过去了?

    不光是这管事官员,郦崇自己都对父皇有几分无奈,威胁小孩儿的话,是真的觉得自己今天太蠢了么?

    “好,劳烦您备下笔墨。”

    “哎……”管事官员又另取出一卷包好的东西来,“陛下恐臣这里不得笔墨,从殿下宫里取来的。”

    锦布里包着的,赫然是郦崇早些年最心爱的一支毛笔,和幼时玩闹打碎了一角的澄泥砚,郦崇一见,到觉得是父皇幼稚。

    管事官员也不是个傻的,被唤进宫去取这些时,候了皇帝足足半个时辰——现在怎不知是皇帝和殿下打了个只有二人知晓的哑迷?

    谢过管事官员,郦崇倒是不着急动笔。自家父皇处理这件事,最快也不会早过十天,自己过两天再动笔尚且来得及,只是今日自己惹恼了父皇那句,少不得往后被拿出来念。

    秋猎场上,郦崇不是没有考量,只不过同父子二人的政见一般,二人的思维从来不在同一条路上。

    郦崇只以为一个藏拙的皇子一朝聪明起来,除开怪力乱神这等绝对不能出现在天家的借口,便是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这个皇子曾经的一切无非是藏拙。

    可能皇帝郦璟便不一样了。郦崇生来便被皇帝预订了一顶世袭罔替的闲王帽子,再加上郦崇总喜欢用些投机取巧的法子处理正事儿,皇帝甚至真不觉得自己这个儿子在藏拙。

    以至于太原公主身体出问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皇帝郦璟都在后悔。

    如果自己这些年不是一味地由着郦崇胡闹,而是真正要这一儿一女管场上见分晓,是不是岚儿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崇儿的稳妥是不是也不需要不一步步从头来教?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本是讲亲情之家的大忌。

    所幸皇后夜嘉芙和太原公主郦岚对这父子二人都了如指掌,一家人更是没有半点嫌隙。

    恰巧维系出一种不同于传统天家关系,却也坚不可摧的平衡,这才不至于因为天家恣意妄为,危害到如今的大郦。

    管事官员又来给郦崇添灯了。

    毕竟是未来的储君,百年后的天子,这位祖宗的眼睛可不能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