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内争、外制(六)

    “不动用御史台?”过湘人皱起眉毛,疑惑不解,“虽然我等亦可上书弹劾,但若直达天听,不免落下个越职言事的把柄;若按着规矩办事,让御史台去转呈,又会被吕廷赐压下,惹出一大堆麻烦。可要是暗使葛明为弹劾,既能把我们摘出去,又得单刀直入,击叶贼之不备,名正言顺,如何不可?过某实在不通您此话的奥妙。”

    陈同袍并不急于反驳,只是点点头道:“确实是你说得这样,御史弹劾有着诸多优点。不过,现在绝不是大举行动的时候。”

    他继续解释:“叶贼尚未开新政之端,陛下最近也心向于懿王,自然要利用他打击太子一党。而御史忽行弹劾,我等必将附奏署名,一旦署名,则众清流自觉有力可恃,必接踵而奏,那时形势岂能受你我控制?万一把事情闹大,是折了皇上的脸面,皇上盛怒之下,责备一句‘成群聚众,胁迫天子’,我们如何受得住?”

    “是这样……陈大人这一番话,使晚辈醍醐灌道,“葛某确实没交错朋友!来,再干一杯!”二人旋即大笑,撞了盏,喝下满满一杯。

    吕廷赐这才转身把那书信拆开,见了那上面细秀的文字,竟一时失色:

    ‘叶永甲近来结党愈显,御史安得不知?试看其重用之人,崔乙不过乡野草民,未立尺寸之功,因系姻亲,骤升主事;董晟不过后进书生,因附党羽,即领军职。事实如山,而大人一味纵容,数年间无一纸弹劾,此能报陛下之任乎?望大人以台谏为责,火速揭发悖逆之状,莫使臣僚痛心。吏部尚书陈同袍拜上。’

    葛明为见他呆滞不动,急忙问道:“怎么了?”

    吕廷赐自不能将内心和盘托出,只拿过那书信问他道:“这信你见过没有?”

    葛明为索要来看,过目了一遍,甚至比他还要惊讶:“陈大人这是准备发难了?我本以为他要先来御史台……”

    “什么都别说了,”吕廷赐把书信一把按在桌子上,焦急地说,“听着,这事如果上报了皇上,惹了血雨腥风,对你我而言都没好处。不如撕了这信,葛学士你千万不要宣扬出去!”

    葛明为道:“这事关贤弟的性命,我岂得卖友求荣!给我,我替你撕了,万一东窗事发,也由我顶锅。”

    还不及吕廷赐反应,他便扯来书信,用了十足的力气,在手里撕得粉碎,几乎一个字也辨认不清了。吕廷赐感激流泪,千恩万谢地道了几个深揖,方才作别。

    他不敢在路上稍作停留,一路飞奔到兵部衙门,向叶永甲说明了此事。尽管在他看来是十万火急,可叶永甲却只觉得十分蹊跷,不紧不慢地问了许多问题,令前者有些恼火:“陈同袍已有反击之意,不日即将阻碍新政,叶大人不与心腹商议,筹划方略,问这些无关痛痒的作甚?”

    叶永甲沉吟着道:“因为这事太不合常理了呀……他不知会党羽上书弹劾,攻我不备,却要写信递给我们,告知消息……这其中有何诡计?”

    “对啊,”老谋深算的蔡贤卿也发懵了,“陈同袍素来精明,定不会犯这样的错误。该不会……”说到这里,他浑身一凛,皱纹愈发地深了。